2022.12.07 大雪 初

大雪|Major Snow
鶡鳴不鳴|Yellow pheasants stop their cries.

看了一本科普书《复杂生命的起源》,对我而言是已经有点超越我对生命科学的理解力了,不过还是看得津津有味,书中无时无刻在对vital question发问,科学精神的穷途末路就在于,最后科学史观还是会决定科学家对于“演化”的科学诠释。所以绝对的科学也并不是存在的。

其中有一个小片段,很有意思—— 这一段作者在讨论物理限制条件如何约束细胞的结构和演化,他说——

“从物理上稳定、低能的状态转化到不稳定、高能的状态,必须从环境中吸收能量,使环境变冷,降低环境的熵。”

写到这里作者添了一句

恐怖小说作家对此有直觉式的领悟:幽灵、鬼魂和摄魂怪一出现,周围环境就会变得寒冷,甚至冻结。这些东西吸收周围的能量来维持它们不自然的存在。

只是作者打趣的话,突然之间,索伦、夜王、摄魂怪找到了属于他们的物理学解释。

其实也并非是邪恶必须吸热才能达到高能状态,所有的传统民歌都会将寒冷与冬日和“危险”等同,毕竟,在电气化改革之前,没有暖气的冬天很有可能就意味着死亡。所以,寒冷=危险=邪恶势力。

好冷啊,大雪了。

2022.12.02 小雪 末

小雪|Minor Snow
閉寒而成冬|All is closed up and winter is fully formed.

去年把外面的橄榄树请到屋里来兼职圣诞树,后来发现因为日照不够,树不大开心。
今年换个方法。

暗夜 微光 及其他

去年年底有段时间特别颓废,无论工作、运动还是学习都打不起精神。加之入冬以后白昼一日日落去,简直一觉睡过去不想醒来。转眼一年过去,又到了一年当中这样的时节,世界仍然一如既往地糟糕、更糟糕地滑下去,而我自己因为各种原因在今年处于完全不同的生活状态。但是仍然想起几乎是整整一年前读到过的废名这句「夜贩的叫卖声又作了宇宙的言语」。它几乎是在一整年的时间里成了信念之中的一个锚点,只要想一想“夜贩的叫卖声”,便心安低头做事。

今夏去登白马雪溪的前夜,在栂池高原的山沟沟里吃完晚饭出门散步。彼时正是盛夏日照最久的时节,在长日将尽的时刻,卷积云顶端反射着远处的橙粉色——光亮,宛若神迹。然后,山谷渐渐黯淡,瞬间一片漆黑,神灵带走了一切光亮。可又不那么甘心,接着摸黑走下去,山腰却渐渐响起鼓声,隐隐约约。我们寻着声音往那处去,走过几道弯后鼓声越来越近,却因山谷的反射无法判断声源的方向。

正在犹豫的瞬间,转角豁然开朗,远处亮光的闪烁当中,太鼓手们挥舞着身体,鼓声的律动,带着鼓手的吆喝在山谷里回荡。我一直记着这个瞬间——像鲁迅的社戏,倒不是说“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我确信我会看到更精彩的日落与更激动人心的太鼓表演,可是这样暗夜里的震撼,只怕以后不会再有。

我对随线说,这几乎是带着一种隐喻。
随线说,柏拉图的洞穴吗?

我笑。

「白纸革命」以来,日夜焦虑,又想起这些零散片段,好像心安了一些,又好像没有。鲁迅也曾经这样对自己疑虑,所以我们也不怕!

我只得由我来肉薄这空虚中的暗夜了,纵使寻不到身外的青春,也总得自己来一掷我身中的迟暮。但暗夜又在那里呢?现在没有星,没有月光以至笑的渺茫和爱的翔舞;青年们很平安,而我的面前又竟至于并且没有真的暗夜。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鲁迅 「希望」

2022.11.28 小雪 中

小雪|Minor Snow
天氣上升地氣下降|Heaven’s ether ascends, Earth’s ether descends.

和他们她们站在一起
我也愿意双手举起一张白纸
或者空气
赢得些许喘息

题图作者
Mehmet Ali Uysal
Untitled, 2013

2022.11.23 小雪 初

小雪|Minor Snow
虹藏不见|The Rainbow Hides Unseen

对我而言,交友这件事情从来都是一个很大的困扰,甚至可以说是负担。今年尤其如此——不论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还是新朋友,你如何看待他们的选择,你如何看待自己与他们相处的方式与态度,以及得到什么样的反馈,又要如何看待这些反馈,都是很难的课题。说白了,也还是,“我想自己怎样”和“如何爱别人”的难题。不论是爱情还是友谊,一生只能用有限的能力去给予unconditional love,那么其他的,只能放手。

另一方面,今年又认识了很多岩友,这一群人很有趣,各式人等,怀揣着各自的野心和敬畏,钻研着。三言两语的自我介绍,和专注于攀岩的热情,让我觉得无比轻松。可毕竟是无所负累只需专注的轻松啊。

2022.11.18 立冬 末

立冬|First Winter
雉入大水為蜃|Pheasants enter the water and become mollusks.

小时候老觉得“爱人”这个称谓特别老土,好像只有在政府机关或者工厂里工作的人才会称自己的配偶为“爱人”,属于一种组织关系,甚至有一点“革命色彩”。

但是现在我突然发现,“爱人”是个多么贴切,多么平等的称谓。

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蒹葭 – 朗读者 张翔父亲

芦苇真密,(叶上)露书(冻)成霜。
饿割心上宁,腊浪河对面水滩朗。
芒上游寻伊,路叶走叶难、叶走叶长。
芒沃游寻伊,伊好像腊朗水里响。

芦苇青青,(叶上)露书没(feng)干。
饿割心上宁,腊浪河对岸。
芒上游寻伊,路是上上下下真格难走。
芒沃游寻伊。伊好像腊朗河当中沙洲朗。

芦苇片片,(叶上)露书滴滴。
饿割心上宁,伊腊浪河岸一边。
芒上游寻伊,路弯弯曲曲真格难走。
芒沃游寻伊,伊好像腊朗河当中格沙滩朗。

白话注音

很喜欢的一首歌,当年和随线在桐庐的大山里搞派对时,朋友用苏州白话念了这首诗。当时现场没有录音,但是朋友的父亲当时示范苏州话时保存了一段录音。

我最喜欢的一行白话翻译是“茫(往)上游寻伊,路是上上下下真格难走。“(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我觉得是“真格”亲切,都快要接近“土味情话”了!

题图水彩——秋日为随线母亲生日所作。

2022.11.13 立冬 中

立冬|First Winter
地始冻|The Earth First Freezes

气温基本上在极热和极冷之间切换,晴天便是接近20度的初夏温度,阴天便直接跌落到近10度。

终于把龙族succession看完了,开始看新“魔戒”,跟所有的古老传说一样,这两部幻想题材也都是非常着墨在“冷”和“热”,温暖的有阳光之地必定是幸福和正义的,阴暗冰冷的世界边缘必定是残酷和邪恶的。不过在故事的调性上,两部作品还是有本质区别,“冰与火之歌”本质上还是一个十分传统的故事,所有的故事都沿着血脉展开,而魔戒,从最开始就铺垫了很多,不甘于传统的悲剧色彩,有点像希腊神话,人神共同编织的关于理智与情感,对命运是接受还是抗争的困境。排除剧集的制作水准之外,我觉得托尔金还是胜了马丁叔一筹的。

以及,“西部世界”被废,从此,所有剩下的人物都困在了limbo里。

2022.11.02 霜降 末

霜降|The First Frost Falls
蟄蟲咸俯|Hibernating creatures all push downward.

好朋友们来镰仓过周末,相见欢快。
是畅快的,无拘束的,愉悦。

锅里发生了重大的革命,
杂七杂八的材料在这里找到归宿,
在烧开的水里,
终于完成统一。
“汤好了。“ 大厨说。

阿巴斯 《风与叶》

为小爱与大爱干杯🍻

2022.10.28 霜降 中

霜降|The First Frost Falls
草木黄落|Leaves of the plant turn yellow and fall

随线出差两周,独自生活的感受竟如此陌生

你不在时,
白天和黑夜
是分秒不差的二十四小时。
你在时,
有时少些
有时多些。

阿巴斯·基阿鲁斯达米《一只狼在放哨》

2022.10.22 霜降 初

霜降|The First Frost Falls
豺乃祭獸|Dhole sacrifice large animals.

桂花大年,这一周到处洋溢着桂花香气,和远方的朋友好像也因为“天涯共此花期“有了一些连接。在豆瓣上看到旅居北京作家沈书枝写的感慨

桂花盛开的时节。在微博看到过去高中的校长发了一张照片,是两枝盛开的桂花,一枝银桂,一枝丹桂,密密稠稠,去掉了叶子,花枝悬挂在医院的输液架上。大约是生了病在输液,然而配图的文字说:“秋心!”这是美好的花给人心带来的抚慰,看到生病的人也不忘让桂花的香气来陪伴自己,感到风俗和人世的太阳仍是可慰的。

离开南方这些年后,我感觉有些伤心,很多事情仿佛不再与我有关,这包括秋天桂花的香气。我甚至不再十分想念它们,别人发的照片自然是与我无关的。即使偶尔在花季回去,行走在桂花树下,心中也不断充斥着同时在失去的感觉,仿佛我已永久告别我过去的生活。除非将来,我能够重新在江南拥有一个住所,一年中有稍长的可以稳定居住的时间,否则我也许永远也不能恢复那过去的生活所带给我的温柔了。

沈书枝

想起几星期前,和失联好久的盼盼连上微信,我自我介绍我是Wu Chen,他问“你谁?” 我说“Wu Chen啊,就是以前叫虾仁的。” 他打趣说,”那你说虾仁不就得了,还Wu Chen,我不认。“ 我回应,是啊,虾仁,过去的生活离我远去了。鎌倉同样遍地桂花,花期与故乡几乎同步,但是这里毕竟没有桂花汤圆和桂花糖藕和亲友一片片分享——真的,过去的生活离我远去了。

今晨梦见亲人亡故,带泪醒来后竟不能自已,索性大哭了一场。

2022.10.18 寒露 末

寒露|Cold Dew
鞠有黃花|Chrysanthemums show yellow flowers.

忙乱的一周,各种混沌系统中的混乱新闻。没什么想说,单曲循环了“一个短篇”将近一天,刘弢的歌词写得真是好。干!

旋转 跳跃喔
他感到每条路都在头痛
新鲜的派翠克满脑子
都是开拓的自慰器
那些男人爱的男人爱市政
市政爱市民 市民爱流连

旋转 跳跃喔
他感到飞鸟们也在头痛
冒牌的派翠克满脑子
都是稳妥的独角戏
那些男孩爱的男人爱机器
机器爱法律 法律是你

深夜里辛蒂蕾拉们倒下的地方 促成整片血红的高楼
在搞与不搞之间泛起淡淡的哀伤 他的来头已经腐朽
别担心没有哪一首歌能够 把这个现实唱到地狱去
当你还能享有这种静默我的老爷 这烂摊就不会收场

旋转 跳跃吧
他感到连晚风也在头痛
狗娘养的派翠克满脑子
关于体态的滑翔机
他说过那些女人爱的男人爱萝莉
萝莉爱包包 包包爱货币

他在高级堡垒的方阵里走出 带来大会的消息
在幼犬和地皮商的征程里 他是发达的肯定句
等他和他们 他们和所有人之间都搞不来信任的时候
只有冬和她的姨妈从没有熄灯的视窗 无声眺望

这夜派对 就要散场

幽暗的最高频道还在
为全城遮盖下一百年的昂贵谜底
他倚靠在令人害羞的礼品堆里
冉冉睡去

2022.10.13 寒露 中

寒露|Cold Dew
雀入水为蛤|Sparrows enter the sea and become mollusks

奇怪的天气,一会是夏日一会是寒冬。这里的桂花竟然开过之后立刻就被寒霜打掉,而后天气转暖竟又开了一回。更离谱的是,法华堂的樱花也开了,有几朵按捺不住,被这气温欺骗了。

今年秋天况味全无,没有出现“众神死亡的草原野花一片”,反倒是像众神在草原上面打架,决定到底要不要杀死夏天。

二階堂院里来了一只苍鹭,不常见。苍鹭要是叫灰鹭就还好,一惹上“苍”字,就感觉特别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