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4.04

樱花开,春带雨
樱花落,春入泥
有一位勤奋的
王磊 豆瓣
清洁员正在工作。
她把乌鸦的叫声
扫作一堆,
把麻雀的叽叽喳喳
归为一团,把幼儿园
播放的打铃声
装进喇叭大小的桶里。
把车流声推去墙角。
把小贩的叫卖声
拨在杨树根下。
给工地上的建造噪音,
装上黑色的袋子。
忙碌的一个早上啊!
她单单没有处理,
婴孩的啼哭。
pour vous
樱花开,春带雨
樱花落,春入泥
有一位勤奋的
王磊 豆瓣
清洁员正在工作。
她把乌鸦的叫声
扫作一堆,
把麻雀的叽叽喳喳
归为一团,把幼儿园
播放的打铃声
装进喇叭大小的桶里。
把车流声推去墙角。
把小贩的叫卖声
拨在杨树根下。
给工地上的建造噪音,
装上黑色的袋子。
忙碌的一个早上啊!
她单单没有处理,
婴孩的啼哭。
春分|Spring Equinox
第三候 始电|Lightening begins to be seen
暂时还没有闪电,倒有几场不小的地震摇摆。没有令人振奋的消息,乌克兰危机仍然在继续,中国国内的疫情快速蔓延,伴随动态清零与封城运动,十分不安。还好有好友一起打趣晒吃,有爱人在身边陪伴,好像成了生活里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
镰仓市的樱花满开了,路上人多到骑车骑不动,私心还是有的,不愿与游客分享安宁的乡村生活。然后再嘲笑自己,如何自私如此。
去了一趟东京新桥办事,千万别以为新桥和“新桥恋人”有什么关系。这是一个充满着上班族的大型枢纽车站,一落地便感受到城市速度,众人簇拥着过闸机,你若是一个犹豫,就被人流冲到一边,似湍流上漂浮的叶子,又仿佛人流中碍事的石头,左顾右盼,后来人兵分两路,流向了别处。那情绪放在心里一直没有散去。回程车上读王安忆《今夜星光灿烂》,挑了几篇读,好文笔,可是如同《一把刀、千个字》,那种时间与历史无情冲刷人的命运的感觉,越发强烈。我一路带着情绪回到安静山谷的家里来,竟然就这样大哭了一场。
这样一个春分,很快就要过去了。
(图为贴梗海棠,又名皱皮木瓜,按说樱花季节应该贴樱花,可我偏不。😛)
春分|Spring Equinox
第二候 雷乃发声|Thunder Raises Its Voice
周末的一大早被噪鹃“嗷嗷”地叫吵醒了,巧的是昨天我才刚刚听欧阳婷说北京有人向环卫部门投诉噪鹃嗓门太大扰民,觉得很好笑,甚至要义愤填膺了——鸟叫怎么你们了。不想今天就轮到我了,哈哈哈。近来读《卡拉马佐夫兄弟》,对一些不容置疑的“道德感”警惕起来,不想其实掉进坑里去真是相当容易呢。
去年去爬白马岳时扎营在一个山坳里完全没有手机信号,大家各自弄着自己的食物,搞得因为节省负重又没带炉子只能嚼干粮的我大流口水,不远处煎培根香味传来,像极了漫画里的场景,即气味变成一团云雾状的东西张牙舞爪地过来折磨你。
有一群中学生在山小屋的门口聊天,一看便知是学校出来活动,一个个的都兴奋得很。一般来说在日本的露营地大家都是自顾自地吃喝,不太交流(有少数喜欢拉着人喝烧酒的例外)。有这群学生在,好像山谷也没那么寂寞了。
夜落之后我在营地问这些中学生次日日出的时间,大家竟都不知,其中一个小男孩说英语太紧张了,不加解释立刻跑进屋子里去问老师,很快气喘吁吁跑回来说,“日出是五点钟”。我表示感谢,过了一会,旁边另一名学生好像是在内心挣扎了一下英语应该怎么表达,支支吾吾地说:
”五点钟是今天早上的日出时间,明天早上应该是差不多的。“
是的,明天早上应该是差不多的。
大约是一月底时,单位寄来一个神秘包裹,打开一看一个迷你“盆栽”。星期五例会时理事出来发言,说这是单位的特别活动,请大家好好照顾这只盆栽。
同事们在slack上面交头接耳,“这下不好了,两个月后他们肯定要检查,到时候我这盆肯定已经不活了。” “哎呀,我可是著名的黑手指,怎么养的活呢。” “这是不是什么秘密能力测试,两个月后没活的统统裁员吗?”
仔细阅读了一下“使用说明书”,不过每日早晚浇水,置于户外日照处而已。倒是不难。这两个月,一会儿是深埋在项目收尾的焦虑当中,一会又得了新冠了,一会儿又是疫苗发烧,好个多事之春。
待天气终于暖和起来时,我才想起盆栽扔在外面架子上可是有好些天没有浇水了。前天转去阳台上看它长得如何,竟是一大片粉红。我失声惊叫,你要知道在都市里生活久了,是不会经常惊叫的——而那声惊叫好比一个极度劳累的人坐进电影院极其舒服的软沙发时会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舒服的“啊~”。又记得数年前的某夜,在一个露营地夜里和女伴三人结伴去上厕所,突然山坡上前方几颗流星划过天空,清晰,凌厉,我们当中的有两人当场发出了滑破夜空的尖叫。
梢头粉色持续蔓延,一天天膨胀起来,几乎喜形于色。不料天色大变,突然在春分这天降到三四度,我请她进来暖和暖和。天寒地冻,坏消息不断,这一团粉粉的颜色在案头陪着,好像心里暖和一些了。
今夜愿为逝者默哀,为不自由者期盼自由,为流离失所者流泪。
我想,送他们一个春天。
春分|Spring Equinox
第一候 玄鸟至|Swallows returns
一首十几年前完全无感的诗,却在十多年后重新敲打我的灵魂。
春天
责备上路的人。
所有的芙蓉花儿和紫云英,
雪白的马齿咀嚼青草,
星星在黑暗中咀嚼亡魂。春天
责备寄居的人。
笨孩子摊开作业本,
女教师步入更年期,
门房老头瞌睡着,
死一样沉。
雪白的马齿咀嚼青草,
星星咀嚼亡魂。春天
周云蓬 《春天责备》
责备没有灵魂的人。
责备我不开花, 不繁茂,
即将速朽,没有灵魂。
马齿咀嚼青草,
星星在黑暗中
咀嚼亡魂。
驚蟄|Awakening of Insects
末候 鷹化為鳩|Hawks are transformed into doves
有趣,在人类了解动物的全球范围的迁徙活动之前,在东方和西方都不约而同出现了这种解释,即在某个特定季节动物的消失和出现是由另一种动物渐变而成。在希腊,亚里士多德认为,夏天北红尾鸲会渐渐变成知更鸟,而在中国,我们以为鹰在惊蛰时节会变成鸽子。 不过如今黑鸢和鸽子在咱们这里都是四季留鸟,不管哪一样,都挺凶的。
邻家银荆树,开花欢快,简直可以用兴高采烈来形容。
世界破碎着,接着破碎下去,只有物候还是往前滚滚而去,兴高采烈地。
驚蟄|Awakening of Insects
二候 鶬鹒鸣|Orioles Sing
乍冷还寒天气,出于一种怀旧气氛挖出了大概有十几年旧的皮夹克,真真就是那种纽约客漫画里面说的,刚好12度-16度之间可以穿,却又冷得跳脚的尴尬夹克。那么到植物园的温室来暖和暖和。
业余时间开始观鸟,在日本叫做“野鸟观察”。长进不多,至今没有成为鉴鸟大拿。不过乐趣倒是多多。看图绘的观鸟手册,读网络上的户外鸟类照片,用肉眼观察鸟类,以及用望远镜观察鸟类,完全是不同的感受。顺序先后的感受也不同。比如某一种鸟或者植物,你已经熟知,然后在野外遇到,和另一只你完全不熟悉的种类,再回去看图甄别,这两种是完全不同的体验。所以于我,自然观察的乐趣不仅仅在于把名字对上,这乐趣又广阔又深邃如宇宙,以至于每当我踏出家门,进入自然空间当中时,冒险便已悄然发生。
尝试记一点零碎的感受,没有图片~
金翅雀——之前听芸窗老师提起过多次,我也查过,印象里不管是哪里的图,都是有点凶悍的小鸟样子,怎被芸窗说得那么可爱。我今天用小镜看到一对做窝的金翅雀才明白了,那圆圆的散着绿光的小毛球,肉粉色的喙,和翅尖闪动的金黄色,怎能令人不心生爱怜。
骨顶鸡——这个我先看到真“鸟”然后查的图册,图册的照片我失望极了,骨顶多么灵动又俏皮的长相,一上照片就变成一个黑脸呆子!今天我看到一只骨顶鸡顶着流水往上游游动,水流太强,它拼命拨水还是停在原地。我简直要被它的执着给打动了。另一次,在八幡宮的池子里,一众针尾鸭,赤颈,绿头鸭大概有三十多只,打闹得欢快,然后只有一只骨顶鸡顶着白脑袋挤在里面和人抢吃的,体型又小,又不是自己人,看客我又为它捏一把汗。不知彼时它是不是也在省思,who am I, why am I here … 后来看别的有更多观鸟经验的说,只有初级观鸟者才会给鸟带入人类情感,与之共情——不过总之,这还是现阶段的我乐趣所在。
北红尾鸲——这是我在开始观鸟以前就看过很多图片的小小鸟,名气不大也很常见。但是每次我看见他,都会怦然心动,仿佛心里有些最柔软的部分被触碰。
鸬鹚——横滨的岩馆旁边经常看见,却从没见过捕鱼。今天在鸭川望见一只大鸬鹚,揪住一条像是鳗鱼还是什么的细长型鱼。那鱼倒很有生命力,不停地扭动,在中午的阳光下面反光成一条扭动的银色链条。这大鸬鹚也不轻松放嘴,在流水中叼着这扭动的银色链条往下游漂流,大概战斗太猛烈,用脚滑水要分心的。这鸬鹚与鱼的交战火热,时不时的这银色链条占了上风滑落到水中,鸬鹚便再潜入水中把那扭动的链条叼出水面。正在我和随线一起感慨这自然界的战斗要多久,以及会如何收场之时,这鸬鹚不知耍了什么戏法,把整个链条塞进了自己的喉咙!它朝天伸直了脖子,费了几番力气好像是吧那条鱼整个咽下去了。我和随线看得目瞪口呆。这时这鸬鹚展开翅膀,又伸直喉咙再咽了一次。随线说“I hope he is okay”,那口气,好像是看见谁贪嘴吃了一块巨型的奶油蛋糕有点噎住了。我说,“多喝点水,涮涮就下去了!”
翠鸟,翠鸟!大名鼎鼎的翠鸟,在网上看到过无数次。在我们所居住的二阶堂山谷里面,大约是有几只翠鸟的,随线近距离看到过一次,回来口口声声描述如何如何漂亮,我羡慕得要命。后来在二阶堂只亲眼看到过两次,离得很远而且也没有带着拿望远镜。那是我人生当中与翠鸟最初的几次相遇,第一印象是怎么如此之小,我又一次被网络照片给误导了。而最近一次在京都植物园的溪流边,我真正通过望远镜能近距离观察到一只翠鸟时,这感觉无法形容,几乎像一道橙色的闪电,她从我们面前闪过——我正跟随线说,北红尾鸲,可声音不对啊?这时她却落在我面前不远的树枝上,我倒吸一口气,立刻抓住望远镜,这不是翠鸟吗。翠鸟!随线按着我的肩让我安静下来,然后我们便肩并肩看着那只翠鸟。借助小镜,我几乎能看清她的呼吸和胸口起伏的羽毛。几秒钟以后,她转动了一下身体,这下是背朝向我们了,我和随线几乎同时发出了一下轻轻的无法克制的惊叹声,她背上的蓝色中间还有一条更亮的蓝色,那一刻我们俩都被她照亮了。
驚蟄|Awakening of Insects
初候 桃始華|Peach trees begin to blossom
雨水|Rain Water
第三候 草木萌动|Plant Bud and grows
每周三是“植木”垃圾收集日,所以在我们这个街区里很多人家都会安排周二或周三一早修剪庭前,然后把收拾好了之后剪下的树枝废物码好等垃圾车来收。于是今早跑步就从垃圾堆里捡了好些还带着花苞的树枝回来了。废物利用的感觉还不错😌
雨水|Rain Water
第二候 候雁北|Wild Geese returns
山脚下篱笆拆迁以后,接着工程队又过来拆了好几棵树,有几颗大树血淋淋地伸着断手断脚立在那边。而篱笆那头的大户人家空置着的房子,也暴露出来。好好的房子,其实也并没有人常住,真是可惜了。
雨水|Rain Water
初候 獺祭魚|Otters sacrifice fish
五天一个周期可真是快啊,我都有点跟不上了。这株金缕梅在我家门口已经开起来了,每天——真的是每一天,每一棵树都在释放春天来到的信息,时间仿佛变得急促起来。
今日读杨牧「春歌」一首,可以暂时放下宇宙至大论的虚无,振奋起来了!
那時,當殘雪紛紛從樹枝上跌落
楊牧 1985 《春歌》
我看到今年第一隻紅胸主教
躍過潮濕的陽臺——
像遠行歸來的良心犯
冷漠中透露堅毅表情
趐膀閃爍著南溫帶的光
他是宇宙至大論的見證
——這樣普通的值得相信的一個理論
每天都有人提到,在學前教育的
課堂上,浣衣婦人的閒話中,在
右派的講習班與左派沙龍裏
在兵士的恐懼以及期待
在情婦不斷重複的夢;是在
也是無所不在的宇宙至大論,他說
在地球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分鐘
都有人反覆提起引述。總之
春天已經到來
他現在停止在我的山松盆景前
左右張望。屋頂上的殘雪
急速融解,並且大量向花牀傾瀉——
「比宇宙還大的可能說不定
是我的一顆心吧,」我挑戰地
注視那紅胸主教的短喙,敦厚,木訥
他的羽毛因為南風長久的飛拂而刷亮
是這尷尬的季節裏
最可信賴的光明:「否則
你旅途中憑藉了甚麼嚮導?」
「我憑藉愛,」他說
忽然把這交談的層次提高
鼓動發光的翅膀,跳到去秋種植的
並熬忍過嚴冬且未曾死去的叢菊當中
「憑藉著愛的力量,一個普通的
觀念,一種實踐。愛是我們的嚮導」
他站在綠葉和斑斑點苔的溪石中間
抽象,遙遠,如一滴淚
在迅速轉暖的空氣裏飽滿地顫動
「愛是心的神明……」何況
春天已經來到
斑鸫 Dusky Thrush – 最近二阶堂的常驻居民也就这几个,一对蓝矶鸫一只斑鸫,四五只白鹡鸰,我觉得很神奇,这些鸟儿是有翅膀的,理论上来说它可以随时在任意一个地方栖息,但是我每天中午过去散步,就会固定地看到这几只小家伙。因为数量不多,几乎都可以确定一直就是它们在这里。
今天是我康复之后第一次跑步,竟然脚下有力步步生风,鼻腔里还是一直有鼻涕,希望快点过去。
立春|First Spring
第三候 魚陟負冰|Fish rise up to the ice
没有鱼只有鸟,我也就追着这只蓝矶鸫跑了两公里吧~